九死

单老六摇了摇头，从袖口里掏出那把九二式手枪，却是递给了五四一四。

单老六瞧了眼手表，回身说道：“歇一个钟头！”

我和李二杠赶紧就地卧倒，借着夕阳的余晖，仔细观察。囚车边的单老六和虎三儿也迅速奔上来，只有五四一四慢慢悠悠的，一步三晃。等他蹭到沙山顶上，对面几个不速之客已经到了百步之内。

其他人也都累的不轻，赶紧到水井房里，放下东西，升起篝火——

接下来的十几秒钟，空气似乎都凝固成冰。在沙山的另一边，隐约传来唰唰的脚步声，人数不多，但速度很快，几乎马上就要翻越沙脊，出现在众人的头顶。

比如阿田，他的表现就堪称完美：面对我指证，巧妙应对；单老六出面解围，又顺坡下驴；借钥匙话题岔开自己，转移目标回到李二杠身上……等等等等，淡定自若的甚至有些过分。唯一不能理解的，只有他对我的“特别兴趣”。虽然不排除他真的有个家住上海滩，姓白的表亲。可眼下的状况，别说是亲戚，就是亲爹来了，也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不是？

单老六手搭凉棚看了看，低声说道：“前面三个偷猎的，腰上挂的是专业剥的皮刀。后面那俩，有一个身上穿的应该是巴尔金山护林队的队服——他们怎么能打到这儿来？那少说也得追出二百多里了，啧啧，仇深似海啊！”

“李二杠，五四三八号，本名李铆钉，二十五岁。九个月前，因诈骗罪被捕。李二杠大学毕业之后，找工作到处碰壁。后来通过某婚介网站，结识离异富婆舒某。谎称做生意，从舒某处骗取二百万美金，随后出逃。被舒某的弟弟发现并报案，在机场登机口被抓捕归案。受害人舒某由于伤心过度，自杀身亡。加上诈骗数额特别巨大，李铆钉被判处无期徒刑。入狱四个月，骗取十一名犯人以及两名监管钱物，价值近百万。后被人殴至重伤，被迫转狱。”

七逃犯排成一线，虎三儿打头，单老六紧随其后，接着依次是大根儿、李二杠、我和五四一四，田如电断后。

毫无悬念的战斗，从五四一四挺身而出，到他怀里的脑袋咽气，前后竟不到半分钟。

这一面的沙坡要比囚车搁浅的一面更陡、更短，大约只有四五十米。几乎是眨眼之间，五四一四就杀到了人前。

一秒、两秒、三秒……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，攥着刀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。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，如果真的碰上前来追杀的敌人，舍了命也要抓几个垫背的；可万一来的是追捕的军警，又如何是好呢？到底是束手就擒，还是跟着单老六他们一起，去拼个鱼死网破呢？

虎三儿猛拍了两下巴掌，把众人的目光聚在一处。

远处的追击者，也被五四一四惊得呆了。尤其是那身破烂的囚衣和扎眼的镣铐，让两个人迅速停下了脚步。为首的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把手掌向下虚按，另外一个酱紫色脸庞的大汉立即矮下去。两个人一立一蹲，举枪瞄准。

李二杠抻着脖子瞧了半天，对我耳语道：“操，老不死的什么眼神儿？我他妈连男女老少都分不清呢！”

再瓜分掉剩下不紧要的东西，囚车这边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。该烧的烧了，该埋的埋了。新添的几个倒霉鬼，正好填了五个逃犯的窟窿。再追查起来，恐怕更加困难。

“我们是巴尔金山护林队的，我是队长阿坝！你们是游客？还——”

我也在纳闷儿，单老六难道是千里眼？现在这光线，这距离……不会是特异功能吧？

“歇不成了！拿好东西，咱们马上离开这里！”

外面银沙如雪，阴历十四的月亮，照的地上纤毫毕现。没有风，整个沙漠像死了一样安静。